大山里,奔流不息的血脈
上圖:陸軍某工程維護部隊“風雪高原工程兵好十連”官兵在執行大項任務前,在黨旗前重溫入黨誓詞。趙春棟攝
“我是大山的戰友,大山和我共度朝夕/我是無名的小草,扎根在貧寒的山脊……”這首由陸軍某工程維護部隊官兵自己創作的歌曲,是近些年來走進大山的工程兵,要學唱的第一首關于“山”的歌。幾十年來,一代代工程兵就像歌中所唱,用青春與熱血、犧牲與奉獻,默默守護著腳下的土地。他們傳承著光榮的紅色基因,在座座大山里唱響一曲曲英雄的歌。
一
群山環抱的谷地,一座新建烈士陵園巍然矗立——這里長眠著為國防工程建設事業犧牲的12名工程兵英烈。紀念碑前,12座烈士墓一字排開,像一列整齊的哨兵,守衛著身后的大山。
上世紀五十年代以來,先后有400多名官兵為國防工程建設光榮獻身。“他們犧牲時都很年輕,有的甚至沒有留下一句遺言,就長眠在大山深處。”承擔陵園修建任務的連長孫勇說,由于任務的特殊性,當年不少犧牲在施工一線的老工兵們,至今有的烈士親屬都不知道他們埋葬在哪里。
由于當年參加國防施工的部隊很多,此后又經歷部隊撤并降改,不少烈士的信息后來都很難核實。近年來,工程維護部隊先后組織了多波次為烈士尋親活動。為方便官兵和烈士親屬祭奠緬懷,他們還先后新建、修繕、遷葬陵園9座。如今,這些烈士陵園都已成為部隊紅色教育基地。
去年春天,大學生士兵楊亞東,被選為新兵代表,在清明節這天為新落成的工程兵烈士墓敬獻花籃。
儀式前一天,新兵要為烈士擦拭墓碑。
“王玉成烈士,二十二歲”“趙寶川烈士,二十三歲”……短短幾行文字,記述先烈們短暫卻壯麗的生命。
因為當了“不開戰車不開炮”的工程兵,楊亞東曾一度情緒低落。那天,邊擦邊讀,楊亞東感覺自己“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是奉獻,什么是價值,也知道了接下來的軍旅路該如何走”。
轉眼又到春天。楊亞東帶著新入伍的戰士,再次走進陵園。他和新兵講起了烈士的故事,一如他的班長和他講述的那樣。
不遠處的哨所傳來一陣歌聲:“路途再遙遠我也要找到你/每一次呼喚都來自我心底/哪一座深山都知道你的名字/你把青春融進了每一寸土地……”
這首歌,叫《共和國記憶》,唱的正是一代代工程兵珍貴的紅色記憶。清風拂過松林,新一代年輕的戰士們,站在烈士犧牲的土地,守護著烈士堅守的陣地。歌曲在他們中傳唱,烈士們的精神在不覺間烙進心底。
二
“這是一把上世紀70年代用于工程設備維護的外徑千分尺……”“強軍故事會”上,指導員劉彥男手捧“傳家寶”,為大家講述著老工兵的故事。
“同志,當你切實需用千分尺時,請你先看一下盒內的說明書再用,好嗎?精密儀器,視如鋼槍,切勿損壞。1975年1月12日,五班全體。”這段寫在千分尺包裝木盒上的字,是前輩們的殷殷囑托。
“當了工程兵,不扛鋼槍扛鐵鍬,有時連軍裝都不能穿。但一代代工程兵把手中的大錘鐵鍬、儀器設備,當作神圣的鋼槍。”劉彥男的講述,引起了官兵的情感共鳴。工程建設初期,工地荊棘密布、沒有道路,官兵就劈山開路;沒有房子,就自己搭草棚;沒有床鋪,就動手架板鋪;缺少機械設備,就用大鐵錘、鋼釬打眼鉆孔,靠肩挑背扛運送土石方……
那一個個老舊物件凝聚著一段段光榮歷史,已經成為新時代官兵賡續紅色基因的精神源泉。
一盞上世紀60年代的馬燈,靜靜擺置在工程維護部隊“風雪高原工程兵好十連”榮譽室的展柜中央。那時,為了趕工期,部隊需要連續幾天扎在條件艱苦的工地,大家的施工、生活、學習全靠那盞盞馬燈。這盞被當作連隊“傳家寶”的馬燈,曾出現在“兩彈一星”基地建設一線,被一代代官兵細心保護,傳承至今。
2013年底,“風雪高原工程兵好十連”部分技術骨干參加某工程施工。工期緊、任務重,官兵“三班倒”,加班加點趕進度。帶隊的連長李年濤,擔心長期高強度施工,官兵扛不住,便專門請假回連隊,把這盞馬燈帶到施工一線。大家一起重溫老前輩扎根西北戈壁苦干12年的事跡,一同唱響那首改編自張愛萍將軍詩詞的老歌:“我們戰斗在戈壁灘,不怕荒涼不怕難,任憑天空多變幻,敢想敢干爭尖端……”
如今,工程維護部隊新兵入營、新排長入職時的“必修課”,就是到榮譽室聆聽“傳家寶”背后的故事。每逢施工、演訓任務展開前,他們都會舉行“傳家寶上一線”儀式,讓官兵從光榮的隊史故事中汲取奮進力量。
三
“人民解放軍個個是英雄/雀兒山上扎下營/要把山打通/早起晚下工/熱血擋冷風/鐵山也要劈兩半/不通也得通……”這首收藏于該部史料陳列室里的歌詞,名叫《打通雀兒山》。
在“風雪高原工程兵好十連”授稱60周年紀念活動上,連隊官兵將這首傳唱60余年的老歌全新譜曲后演唱,讓那段傲斗風雪的歷史煥發出新的時代光芒。
看著舞臺上的節目,年過古稀的朱明倉老人動情地說:“這首歌是老工兵施工過程的真實寫照,歌里唱的是工程兵的青春和生命!”
這位被稱作“雪山鐵人”的老兵,從一名普通戰士成長為“風雪高原工程兵好十連”第13任指導員,還曾當選黨的九大、黨的十大代表。當年,在一次帶領全班施工作業中,朱明倉掄著十二磅的大錘打炮眼,一干就是幾個小時。炮眼里不斷滲出雪水和冰塊,他跪在雪地上用手掏冰塊,手凍得像紅蘿卜。手上的凍瘡,被大錘震得流出血水,整個木柄被染紅了。“老一輩工程兵施工的艱辛,讓我們深切感受到今天的成績來之不易,更要好好珍惜。”連隊現任指導員黃家文說。
翻閱這支工程兵部隊塵封的歷史,一道道困難、一次次危險,更加凸顯了他們的英勇無畏:
1953年,某連受領架設怒江橋的命令。官兵抬著每根一千多斤的鋼索,日夜兼程,只用3天半時間,就翻越了兩座海拔4000多米的大山,走完170公里路程,把5根鋼索運到江邊。
1965年,某團奉命到青海摩天嶺修戰備公路,官兵冒著凜冽寒風,在刺骨的冰碴中撈石塊、拔草根,很多戰士的雙手被凍傷。最終,他們提前半年完成了任務。
……
精神雖無聲,鼓之似雷霆。從50多年前的一等功臣張琴、“雪山鐵人”朱明倉等英模前輩的故事,到如今的全國人大代表王全理、陸軍強軍精武標兵郭士友等身邊典型的事跡,從烈士陵園中的墓碑文,到榮譽室里的老物件……這些年,該部通過整合紅色資源,編寫隊史冊、編印故事集,讓官兵不斷從中汲取強大的精神動力。
去年5月,該部某戰斗編組被抽選參加陸軍“工程奇兵-2019”比武競賽。備戰之初,毫無參賽經驗的幾名隊員,加班加點進行高強度訓練。最終,他們在賽場上以超過第二名80多分的明顯優勢,勇奪工程維護項目桂冠。
凱旋歸來,大山里又響起了動聽的歌,那是勝利之歌,也是血脈傳承之歌。